一个仅呈现单件作品的专场拍卖“勇者无惧”在香港佳士得举办,尚·米榭·巴斯奇亚(Jean-Michel Basquiat)的创作于1982年的作品《战士》(Warriors)以2.8亿港元的价格落槌,加佣金3.23亿港元(约合4158万美元)达拍前高估价成交,成为亚洲拍卖史上最高成交价的西方艺术品,超过去年10月以2.1亿港元成交的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tcher)作品。
作为伦敦佳士得拍卖周中唯一的香港站,作品以1.6亿港元起拍,上拍后由佳士得亚洲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部副主席暨国际总监及部门主管林家如、佳士得香港晚间拍卖主管何善衡(Jacky Ho)和佳士得纽约战后及当代艺术部主席Alex Rotter三位专家的电话委托争夺,在一轮平稳的竞价后落槌于何善衡的电话委托。
这也是该作品第4次登上拍场,2005年,纽约苏富比以180万美元的价格将《战士》售予一个米兰的私人收藏。2年后,作品在伦敦苏富比再次上拍,此次成交价为282万英镑(约合4270万元)。时隔5年,《战士》重现伦敦苏富比拍场,此次价格实现翻倍,成交价558万英镑。相比起16年前首登拍场,作品价格的涨幅超过23倍。
一件作品达到3.23亿港元的高价艺术品,是什么在支撑它的价值?该作品创作的时期,1982年,在艺术家短暂的艺术生涯中是一个怎样的关键年份?
2017年日本收藏家前沢友作(Yasaku Maezawa)在苏富比拍场中以1.1亿美元所购藏的巴斯奇亚作品《无题》(Untitled)亦是来自该年份,在此前一年,他还在佳士得纽约拍场上购藏一件同样来自1982年的巴斯奇亚作品《无题(恶魔)》「Untitled(Devil)」,成交价5728.5万美元。
作为艺术家,这是巴斯奇亚开始崭露头角的关键时期。1982年纽约画廊主安妮娜·诺赛伊(Annina Nosei)为巴斯奇亚举办了首场个展,作品很快被抢购一空。当年12月,雷内·里卡德(René Ricard)在ARTFORUM刊登了题为《闪耀的孩子(Radiant Child)》文章,对巴斯奇亚的艺术进行了深度的讨论,把他放在一个传统艺术博物馆和艺术教育体系之外的典范案例,并写道:“他同时推动了当时艺术历史的发展,完成了从涂鸦到涂鸦艺术的观念转变。”
随后于1983年在高古轩画廊举办第二次个展,此后,瑞士的Bruno Bischofberger画廊、纽约的Fun画廊以及在鹿特丹的Delta画廊等画廊亦陆续举办了关于他的多个个展。同年,他的作品入选惠特尼双年展,成为大型国际当代艺术展中,代表美国参展的最年轻艺术家。1985年,他登上了《纽约时报》杂志的封面。
也是在大约1982年,他开始制作说唱音乐,并成为多个俱乐部的DJ。当时的纽约正值经济停滞,大量企业和白领从城市搬出,转向郊外的时间段;从严峻的流行病、犯罪到像幽灵般的艾滋病病毒,无声的恐怖正笼罩着这座城市,同时冷战紧张的政治局势也让所有人都精神紧张。但与此同时,源自城市街头的创造力和活力也体现在蓬勃的涂鸦、嘻哈和艺术作品中,22岁的巴斯奇亚正是这场新文化运动的漩涡中心。
不仅在主流艺术界,他的作品也深受音乐人和影视明星的喜爱,包括亚当·克雷顿(Adam Clayton)、Jay-Z以及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约翰尼·德普(Johnny Depp)曾在《尚·米榭·巴斯奇亚(Jean Michel Basquiat)》(Enrico Navarra,2000出版)一书中说道:“没有什么能代替巴斯奇亚如诗歌般绘画作品中的温暖与直接,或他所传达的绝对问题和真理。”
标注着“SAMO”的街边墙壁可以说是巴斯奇亚极具辨识度的创作,17岁辍学后的五年中,他常与朋友阿迪·迪亚兹(Al Diaz)在纽约下东区的废弃大楼创作涂鸦,并加上SAMO(same old shit)的符号以表达对商业主义的反对,以及对种族、身份认同的抗争。《战士》也描绘了一个用剑和荆棘光环武装的黑色身影,抗争和战斗状态持续。
作为一位狂热的艺术史爱好者,虽然没接受过正规的艺术教育,但却在年少时期和母亲一起逛遍了纽约大大小小的美术馆,特别是伯鲁克林博物馆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这段经历让巴斯奇亚对那些艺术史上重要大师的作品非常熟悉。观看的同时,有关身份意识的问题再次浮现,他所看到的几乎所有英雄人物都是白人,没有一个和自己的血统(巴斯奇亚的父亲来自海地,母亲来自波多黎各)相似之人,这促使他开始创作自己的黑人英雄,试图填补这片艺术空白。
在创作中,他常常向约鲁巴(Yoruba),奥里沙奥修(Orisha Oshooshi)和奥贡(Ogun)人民的伟大精神战士致敬,他们都来自西非,后因为奴隶贸易被带到其他南美和加勒比海国家。除了致敬文化传统,巴斯奇亚也重视新一代“黑人斗士”,如音乐家查理·帕克(Charlie Parker)和拳王苏格·雷·罗宾(Sugar Ray Robinson),也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当巴斯奇亚被问及创作灵感时,他曾回复了三个关键词“王权 (Royalty)”“英雄主义( Heroism)”“街头(Streets)”,这也是支撑巴斯奇亚在1982年完成以“先知”为主题的大型三人画组的关键。在当时,巴斯奇亚也是抗争种族歧视的画坛先驱,他所创作的《污迹(迈克尔·斯图尔特之死)》「Defacement(The Death of Michael Stewart)」描绘了黑人青年被警察恶意殴打致死的事件,从今天来看,依旧有回响。
1980年,年轻的巴斯奇亚在纽约苏豪区的一家餐厅中和安迪·沃霍尔相遇,巴斯奇亚向对方展示了一副照片拼贴作品。1982年,巴斯奇亚由画商布鲁诺·比绍夫伯格(Bruno Bischofberger)介绍再次和安迪·沃霍尔见面,两人很快成为了好友并展开了紧密的合作。在1983年至1985年间,两人合作创作了数件作品,沃霍尔工作室的助理罗尼·卡托尼(Ronnie Cutrone)将两人的交往描述为一种共生的关系,巴斯奇亚需要借助沃霍尔的名气,而沃霍尔则需要巴斯奇亚身上的创新和叛逆的力量。
在这一过程中,巴斯奇亚也逐渐从新锐艺术家蜕变为艺术界的明日之星。在1981年MOMA PS1举办的“纽约/新浪潮(New York/New Wave)”中,巴斯奇亚被形容为“1980年代初期必不可少的美国新表现主义画家”,他将街头的活力和带有他自身经历痕迹的艺术史语汇融合在一起,在那个绘画曾被宣布死亡的时代开辟出一条风格奇艺的道路。
正如巴黎Enrico Navara画廊主Fred Braithwaite所评价的:“巴斯奇亚生如火焰,他燃烧得极度滚烫,然后熄灭了,但是余烬仍有很多炙热。”
回溯巴斯奇亚作品在亚洲市场的崛起,会发现尽管亚洲在其作品在全球艺术市场的分布中仍占少数,但不乏打造新纪录的高价作品。
2013年,巴斯奇亚的作品第一次出现在亚洲拍场上,是在台湾的中诚拍卖行中,一件小尺寸的平板印刷绘画作品《Aopkhes》以24.4万元的价格成交。在此之后,巴斯奇亚作品基本每年都会出现在拍卖会中。
而到了2018年,一件艺术家的大尺幅作品《无题(橙色运动人物)》出现,以7322.5万港元的价格成交,也保持了艺术家作品在亚洲市场的拍卖纪录3年之久。从2013到2018年,巴斯奇亚艺术品在亚洲市场的表现实现飞跃,除了拍卖行不断试水市场对作品的接受程度,也是藏家持续了解艺术家及其作品价值的过程。
仅在2020年,佳士得的亚洲拍场中就曾创造出超10位西方当代艺术家的世界拍卖纪录,包括乔治·康多(George Condo)、乔治·马修(Georges Mathieu)、达娜·舒茨(Dana Schutz)、艾迪·马丁内斯(Eddie Martinez)等艺术家。此次以单一专场呈现这件作品,并且是伦敦拍买期间的唯一一个亚洲专场,无疑显现了佳士得对于亚洲市场的把控以及持续渗透西方当代艺术品的策略。(撰文/孙哲、林佳珣)